就在这礼崩乐坏的春秋之末,伟大的孔子诞生了!他在寻求富国安民、天下太平之道的过程中,突然感悟到社会崩溃的症结在于优秀中华文化的失传!“于是独取先王之法,诵而传之以昭后世”(《四书集注.大学章句序》)。惨痛的历史教训,使孔子得出了这样的结论:“此谓一言偾事,一人定国。”(《大学》)这是孔子综观自尧舜禹、夏商周三代以来的历史进程,深刻分析之后得出的结论。
历史为什么会这样起起伏伏地前进?为什么成功的治国方略不会被后来的所有继承人来延续?为什么一个百姓祥和、安居乐业的国家会变得腐败、民不聊生而最终被灭亡?他发现了在那个历史时期,一个国家兴衰成败的重要原因,就是一国之主的决定性作用。一国之主的一句话可以颠覆整个国家,一国之主的一个作为也可以安邦定国。因此想要政治清明,国家安定,百姓安乐——当政之人是第一因素。
“文武之政,布在方策。其人存,则其政举;其人亡,则其政息。”(《中庸》)。治理国家的文韬武略,都已经刻在竹简、木版之上。但是人在的时候,这种政策就可以得到执行;人不在了,这种政策也随之而去。怎样才可以令符合大道、代表广大百姓利益的政策能够延续、光大?只有取决于当政者的“修身”,这是一个唯一的别无选择的办法:
“故为政在人,取人以身,修身以道,修道以仁。”(《中庸》)。要想使社会安定、政通人和、长治久安,那就需要天下每一个人,从“天子”到“庶人”,都要以修身作为自己人生的根本:“自天子以至于庶人,壹是皆以修身为本”(《大学》)。为什么要修身?怎样修身?怎样才能完成“正心、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”的、“止于至善”的人生轨迹等等命题,都与《周易》义理紧密相关,由个人的宇宙观到人生观、价值观,以至于到怎样“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”,从而建立长治久安的人类社会——这就是孔子学说的主要宗旨。
这些道理周易里都包涵了:“《易》之为书也,广大备悉,有天道焉,有人道焉,有地道焉”,而且先贤们早就执行了,孔子说没有什么新的道理要发明的了,只能“述而不作”了!孔子自我评价道:“述而不作,信而好古,窃比于我老彭。”(《论语•述而第七》)孔子说,我只是记述先圣的经典之说,并没有自己的创新制作。因为我崇尚古圣贤的道德文章、精神追求,这种做法我自以为与老彭相似吧。
其实“述而不作”实在是孔子自谦的表达,朱熹的点评甚是中的:“夫子盖集群圣之大成而折衷之。其事虽述,而功则倍于作矣,此又不可不知也。”(《四书集注》)。朱熹提醒后世,孔老夫子的这种述而不作,比起别人的创新制作的功绩,不知要大多少倍!因为他不仅是集古人之大成,而且其中有着孔老夫子自己的综合、归纳、提升、取舍,后人不可不知啊。
事实正是,在这大动荡大分化的时代动乱中,孔子收集了已经散落轶失的先王之道先贤之法,进行了去粗取精、去伪存真、由表及本地科学地加工整理,使庞杂无序的各类典籍归为一体,在“易经”大道义理的统领下,形成一个统一、完整、和谐的中华民族的文化体系。这就是孔老夫子举世无双的贡献。孔子周游列国14年之后返回鲁国,以他68岁的高龄,全身心地投入到中华民族优秀的文化遗产的抢救之中。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孔子学说开始形成。
68岁至73岁的孔子,在生命的最后5年里,竭尽全力抢救中华民族优秀的文化遗产,删《诗》《书》、订《礼》《乐》、修《春秋》、赞《周易》,弘“教育”,大功告成而欣然离世。《诗》《书》《礼》《乐》《周易》《春秋》,史称六经者,乃孔子“述而不作”之空前绝后之巨作。他赞《周易》。赞者,明也察也。
50岁的孔子顿悟到易经之理乃“与天地准”“弥纶天地之道”,欣喜不已,一发而不可收地遨游于宇宙天地人之间,探索宇宙之谜、人性本质、历史规律。帛书《易传•要》记“夫子老而好《易》,居则在席,行则在囊。”则是夫子56岁之后周游列国时期孜孜求易的写实。
孔子突破了前人的局限。他心目中的“易”,已经不仅仅是伏曦们发明创造进行物质文明建设的符号系统,也不再仅仅是周文王们趋吉避凶的神机妙算,而是建设人类精神文明的至高宝典, “察其要者,不■(诡)其德”的“道义之门”。他明确地宣称“吾与史巫同涂而殊归者也”,他只是“吾求其德而已”。
他“居则观其象,而玩其辞;动则观其乐,而玩其占”反反复复地演练,揣摩其中的因果关系,终于发现了“易”其实告诉人们的是,人间祸福最终决定的因素是人自己的德行。所以他祭祀寡、卜筮稀,唯求德而已,这就是他与的史巫同途而殊归。“君子德行焉求福,故祭祀而寡也;仁义焉求吉,故卜筮而希也。祝巫卜筮其后乎。”
他深知这种颠覆传统的学说必会遭到世人乃至后世的非议,这又何妨!“后世之士疑丘者,或以《易》乎?”他照样把他的感悟写了出来,这就是《易传》。他修《春秋》。修者,修正也笔削也。孔子以鲁国为中心,以各国保存的史料为素材,编撰了240余年的近现代史——《春秋》。孔子为什么要编撰这一段历史呢?他自己作了解释,他认为人生在世,最怕的就是到老一事无成,他这一生都在为道行天下而奔波,可是在政治领域中,大道并没有行得通,没有一个成功的案例。拿什么留给后人呢?于是他决定修史书,他要把自己对历史的评价修到史书中,也就是他要用大道的观点来重新评价历史,正邪善恶重新评说,他要给后人留下一个有借鉴价值的真实的历史,这也算是他对后世人的一个交代。他是这样说的:“弗乎弗乎,君子病没世而名不称焉。吾道不行矣,吾何以自见於後世哉?”乃因史记作《春秋》。
《春秋》是中国第一部编年体史书。以鲁国历史为主线,上至鲁隐公(-722年),下讫鲁哀公十四年(-481年),历经十二公,240多年间的政治、经济、军事、文化、天文气象、物质生产、社会生活诸方面。记录的范围遍及全中国。每件史实都有准确的时间、地点、人物的原始记录,可谓谨严之至。《史记》中列举了孔子评价史实的几个例子:“约其文辞而指博。故吴楚之君自称王,而春秋贬之曰‘子’;践土之会实召周天子,而春秋讳之曰‘天王狩於河阳’”。
《史记》对孔子的做法给予了极高的评价:“推此类以绳当世。贬损之义,後有王者举而开之。春秋之义行,则天下乱臣贼子惧焉”。司马迁认为《春秋》之中充满了正义之理凛然之气,乱臣贼子的狼子野心在孔子的笔削之下原形毕露,哪里还会不恐惧呢?所以《春秋》成为评介当政者是非善恶的准绳而流传后世。对于历史的重新评价,孔子是极其审慎的。过去孔子在位听取诉讼时,他都是虚心听取别人的意见,共同来措辞,从来不是独自说了算。可是在编撰《春秋》时,他却绝对“一言堂”,《史记》言:“至於为春秋,笔则笔,削则削,子夏之徒不能赞一辞”。功罪当以千秋论,是功是罪由他一人来承担吧!
孔子如是说:“後世知丘者以春秋,而罪丘者亦以春秋。”他删《诗》《书》,定《礼》《乐》。删者,减也去也去芜存精者也。定者,勘也定也整理者也。孔子从3000多首收集到的诗歌中筛选出了305首,编辑成了《诗经》。从有文字记载以来,几千年间流传下来尚可收集到的,尧舜禹夏商周各朝各代由史官所记载的,大约1000多篇的史料中,整理出了100篇,编辑成中国历史上第一部史书经典——《尚书》。
他把收集到的3000余篇古诗,按照大道的义理选取了305首,分为“风、雅、颂”三大主题,编辑成《诗经》:“古者诗三千馀篇,及至孔子,去其重取可施於礼义,上采契后稷,中述殷周之盛,至幽厉之缺,始於衽席,故曰‘关雎之乱以为风始,鹿鸣为小雅始,文王为大雅始,清庙为颂始’。”(《史记•孔子世家》)
他为每一首诗都谱了乐曲,这些乐曲的创作都要符合高贵文雅和合之声的要求:“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,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”。孔子的音乐造诣极高,他不仅会谱曲,而且对于音乐的审美见解非同一般,所以孔子归鲁后,把社会上流行的各种不正的乐风进行了清理,故曰:“吾自卫反鲁,然後乐正,雅颂各得其所。”史载孔子修订了乐经,惜已失传。自上古流传下来的各代史料,到了孔子时代由于周王朝的衰败,史书散落遗失,经过孔子的努力收集,重新编撰成《尚书》和《礼记》。
《史记》曰:“书传孔子之时,周室微而礼乐废,诗书缺。追迹三代之礼,序书传,上纪唐虞之际,下至秦缪,编次其事”。孔子的编撰以可信的有文字记载的史料为依据,不采用不足以为凭的证据,比如他说,只采用杞国、宋国的史料,不足以代表夏朝和商朝的全貌,如果他们的史料记载的很全,那也是可以采用的。孔子这样说:“夏礼吾能言之,杞不足徵也。殷礼吾能言之,宋不足徵也。足,则吾能徵之矣。”孔子并不只是完成史料的编辑,而是观损益而察规律,通过总结人类历史演变的过程,发现其中的规律。因此后人可以以史为鉴,预知后世情况。他说,“观殷夏所损益”,然后“後虽百世可知也”。
“故书传、礼记自孔氏”,《史记》肯定了《尚书》《礼记》是出自孔子之手。孔子教育体系中的“六艺”齐备了:“礼乐自此可得而述,以备王道,成六艺”。六艺者,实六经者,诗、书、礼、乐、易、春秋也。(礼乐书数御射乃小学六艺)。最后一项,弘教育者,乃孔子终生从事的伟大事业。
他不仅把优秀的传统文化镌刻在不朽的竹帛上,而且言传身教给三千弟子,以他开创的私学,将这些优秀的文化弘扬光大,源源流传。从而也开创了中华民族独特的教育思想和教育大法:“孔子以诗书礼乐教,弟子盖三千焉,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。如颜浊邹之徒,颇受业者甚众”。如是,在孔子的手中,优秀的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被抢救保存下来,并且经过孔子的加工整理之后,她的天人合一的科学精神、人本主义、宇宙观、方法论,在中华文化的基石——《易经》以及《尚书》《诗经》《春秋》等经典中,得到了弘扬发展、光大承传。至此,具有完整思想理论体系的,揭示人性及其人类社会发展变化规律的儒学,便在2500多年以前,在那动乱不堪的春秋末年,由伟大的求道者——孔子,把她成全。